远处有高楼
五十九
第二天早上一到医院，冯缈出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，人已经昏迷了，还不仅出现了排斥现象，肝功能也很不好，有可能会出现再次血栓，结果上就连肾功能指标也出现了不正常，情况很危险，王东和侯宁忙将情况告诉了凌远和李睿。
当凌远感到普外办公室的时候，李睿已经在看CT片，凌远走上去看着他递过来的报告和CT片，神色愈加凝重，眼中厚厚的一重担忧，良久才说道：“不可能是排斥反应，植入肝完全没有发生作用的可能性也不大，应该就是吻合不太顺利，阻断时间过长，造成了肝门血管血栓了。”旋即脸色一变，立马严肃起来，对李睿说道：“通知影像那边做CT，准备二次手术！”
语气是一贯的强势霸道，不容任何人质疑，可这听在李睿耳朵边就不那么顺耳了，他十分不赞成这种做法，冯缈的身体状态已经很差了，怎么可能还会接受的了第二次手术！
“我建议保守治疗，再延长病人生命的同时，适量服用一些镇痛药物，减少她的痛苦。”
可凌远立即回道：“不能保守治疗，冯缈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肝门静脉血栓。如果我们给她手术取栓，只要成功很有可能会有很大转变。”
“手术取拴只是理论上行得通，咱们暂且不说这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。”指着CT片上的那块对凌远说道：“你看看，她现在很有可能遇到的问题是多器官功能衰竭，万一感染了乙肝病毒怎么办？”
李睿尽量放低声音的解释道，他不想在此时惹怒凌远，但是凌远是谁，懒得听这一套，说道：“这我知道，你不用在这儿给我背医学理论。”
“二次手术，她就真的能痊愈了吗？还是她根本就下不了这个手术台！连马上就要到的中秋节都不能跟平安一起过了。”
这话直接让凌远怒了，冷斥道：“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，如果我当时不坚持给她手术，采取保守治疗，她现在说不定在给平安讲故事呢。”说完这句话人立马转身，胃也适时的过来凑热闹一阵阵抽痛，手按着胃部做回桌子前，脸色有点苍白。
李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，他只是仍不甘心的说道：“当初做这台手术，也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决定，而我们也没有道理不为冯缈的生命尽最大的努力。可关键是我们谁也不知道，打开腹腔之后才发现粘连变形，塌陷的如此严重。”
“可结果呢，结果是判断错了！”凌远直接打断李睿的话，狠狠瞪过去。
“是，可劈离氏肝移植在国内就没有成功案例，即便是犯了错误，对冯缈而言，我问心无愧。”李睿眼中坦荡澄净，他只听见凌远冷冷说道：“你问心无愧，你怎么知道我也问心无愧！没得商量，必须得做二次手术！”话一说完，直接在手术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李睿怒起离座，转了一圈，实在无法忍受的说道：“我知道我们都为这个病历付出了很多，可我们总该有点医生的理智吧！”理智二字说的很重，凌远猛地砖头，听他继续说道。
“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，我没有低估吧，就在这百分之五十的人里头有几个能真的从手术台上走下来？然后呢，在未来的生活中，能够自理的不超过千分之一吧！”
凌远立即借口道：“这也就是说不是没有可能！取拴成功，她就能挺过来呀！而且在医学上也并非没有过一些拿检查结果解释的事实。”
“我们是医生，检查见过有很多东西很难解释，也有很多医疗水平和技术需要我们去提高。可我们必须遵守现在的医疗规范，这也是你一直强调和坚持的。”
凌远手轻轻的按住胃部忍着那一波一波的痛，可面上他仍强撑着冷峻和坚持，挥手说道：“这事咱们不讨论了，安排CT，准备手术。”
起身的刹那有片刻的不稳，可很快就稳了下来，抬脚就走，背后一声呼唤：“凌院长。”
李睿看着眼前人坚硬的背影，他又变得那样的陌生，陌生到让人心升寒意，他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手把手教他缝合告诉他救死扶伤，尽一切努力去拯救患者的老师！
“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标准，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，之前有多少手术成功率比冯缈高你不做，包括程明的父亲，为什么？”
凌远转身，点头一贯强势的说道：“好，我现在就告诉你，这次就是不一样！这个病人已经移植了，现在继续手术，万一成功了她们母子俩就可以一块出院！那么这个决定，就不是现有经验的局限，而是我正确的选择正确的判断，也是我们医院在全国第一例成功的劈离式肝移植！”
态度强硬霸道，让李睿一时无言以对，他只是愈加冷漠的看着眼前的这歌曾今敬仰的老师，语气中含着一丝失望，说道：“是别人对我们的评价重要，还是你觉得希望让自己心安重要？”
这话让凌远真的生气了，直接将病历本往桌子上一扔，抽开凳子，坐下冷冷说道：“那你告诉我，我有什么心不安的！”
同时楼下又来了一批采访的记者，其中就有上回大抢救行动中的那个社会观察栏目的女记者，他们围着金院长，向他讨要时间准备采访平安母子的事。
金院长一时不好做决定，立马上楼，来到普外办公室找院长商议，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箭弩拔张的一幕，皱眉，心里小骂了一下李睿：这小子怎么回事啊，怎么又跟院长犟起来了。他身子才刚好点，别气出好歹了！
“对平安母子，我们一开始就付出了很多努力，谁也不愿意看到现在这样一个结果。可你有没有想过，就为了这千分之一的可能，你就让冯缈再麻醉再开腹，再承受一次痛苦和恐惧，这样值得吗？”
李睿知道他身体才刚好点，于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放低姿态放软声音，好声劝道，可凌远丝毫不理会，撇头不理抱胸怒瞪，就是不说一句话。
“前一段时间我手上你知道的，我也像病人一样躺在ICU病床上，我的腹腔二次感染，马上就要再做手术，你知道的可是你不知道我当时有过恐惧。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冒险要做手术的这个时间节省下来，让她们母子俩多待一段时间。”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平安怎么想？”
金院长也适时的进来打断一下，对凌远说道：“凌院长，本来是安排周一要记者采访小平安母子的手术情况，可现在她们来了，咱们跟人关系向来不错，你看是不是····”
他的话还没说道，就被凌远直接打断了，说道：“这个事是要宣传，但今天不行，患者要二次手术。这样吧，你先去请她们吃个饭，该打点的打点打点，让他们找对时间在说。”
“行行行，我安排，我安排。”走之前，金院长还不忘瞪了一眼李睿，让他悠着点别气那祖宗！
凌远看着李睿，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和不屑，心里也不忍可仍是强硬的说道：“总之，你不用有这么多的不满，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，你不用再说什么！这次手术，你也不必参加！”
说完直接起身，准备离开，就立马听到李睿怒然说道：“你决定！怎么又是你决定！”
气氛瞬间紧张起来，连外面的一些大夫都听到了，吓得耳朵竖起来就是不敢回头看一眼。
“没错！就跟我决定收郁宁馨，我决定让廖老师辞职，我决定从里手里接过庄行长的小舅子一样！这是我的决定！而且不管我作为凌院长还是凌教授，我都有资格做这个决定！”
“对！你确实有这个资格，但我想提醒你一下，冯缈在医院治疗的全部费用，是程明捐助的，而这笔钱，你我有共同的监督权！我觉得我们应该跟程明打个电话，说明情况，问问他是否同意二次手术！”
凌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，毫不客气的回道：“没关系，如果程明改变主意不愿意捐助，我们可以让医院减免费用，再不然就让明楼全权支付！”
然后直接打电话给了影像科，吩咐道：“我凌远，马上准备给冯缈进行CT，对！马上！”
说完直接挂断电话，最后看了一眼李睿说道：“还有，你总该不会否定这个病历，对我们今后临床教学经验积累有重大意义吧！”
说罢，在不说二话径直离开！
一出普外办公室，凌远就弓着身子撑住墙，手按在胃部，额间冷汗渐渐出来，疼的他连步子都迈不出，旁边的小护士吓到了忙上前关切的问道：“凌，凌院长，您没事吧？”
紧接着一个人也赶紧的跑了过来，一见这情况，开口就破骂道：“我的祖宗啊 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！身体这样，让你休息不听，你现在还想做什么！？哪里不舒服！要不要叫急诊，三牛呢！？”
骂人的谢青树，他好心的过来找三牛谈点事情，人还没进办公室，就瞅到了这一幕！真是气死他了！
凌远被他骂的头疼，挥挥手，说道“呃，没事，就是胃有点疼。你扶我去椅子上休息下 ，我下午还有台手术。”
“什么？！手术！你是疯了吧！你现在这样的身体，能登的上手术台吗！！这不还有三牛再不济还有你徒弟，至于让你这样死撑的上吗！”
骂的狠狠咧咧，手却小心的扶着这人做到一旁的休息椅上，见他神色慢慢缓和下来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凌远回道：“三牛去温宁交流一段时间，过段时间才能回来。冯缈这情况严重，我必须亲自上，否则我不安心。”
“哼，不安心？也不该拿你自己的身体做代价！你们家明楼知道吗！他就同意你这样的上手术台！”
谢青树还想继续骂着，就见凌远抬起头来，目光灼灼，异常的坚定说道：“行了，我说了我没事。等做完这台手术，我保证之后几天不在上手术台，这总够了吧！好了，我现在要去趟冯缈那里，你也去忙自己的事情吧。”
“你！”气得谢青树半句话也吼不出来，直接甩袖走人。
当凌远来到冯缈的病房时，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，竟有一丝害怕不敢面对冯缈的殷殷期望，一时怯步难前，半响才走了进去。
冯缈在昏睡中，脸色惨白，嘴唇干裂，胸口不时急促的起伏，她本就生的娇小，如今却显得更加的羸弱可怜让人心痛，听见动静，缓缓睁开眼，见是凌远，唇边微微泛起笑。
“冯缈。”凌远穿着防护服坐在那儿，那一双晶亮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冯缈，又说道：“我是凌远，平安的情况现在很好，再过两天他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。”
这话让冯缈的心中感到莫大的安定和放心，她点头，万分感激的对凌远说道：“谢谢。”
这两字值千金重，却让凌远的心一痛，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将对眼前的女子而言是何种的残忍和无辜。
“现在我想跟你说说你的情况，因为你没有家属可以和我们一起讨论这个决定，所以我只能找你谈。”
冯缈点头，凌远继续说道：“经过我们的检查发现，你的这个植入肝脏发生了肝门静脉血栓，也就是说血管造成了堵塞，这可能是造成你植入肝脏不正常工作的原因。现在我想···”望着冯缈那一双对他饱含肯定希冀的目光，凌远竟一下子害怕忐忑起来，最后他强忍住不忍艰难的说道：“我想对你再次进行手术给你取拴，可是这，这将会是很大的风险”
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低，凌远看着冯缈，眼神闪烁隐隐含着泪光，嘴唇也颤了颤，可冯缈却在这时突然握住了他的手，小声的说道：“我病了这么多年，也撑了这么多年，我就是想撑到平安能有转机。现在我能活一天就是转机，都是你们这些好心人给的。凌院长，真的谢谢你，真的。”
这话大大的触动了凌远的内心，低垂着眼紧回握住冯缈的手，静静的听她说道：“我娘家人都劝我放弃这个孩子，他一岁时，我妈差点偷偷抱走给丢了，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说我早晚得跟他一起完蛋，可是我就一直撑着，我想撑到平安能有转机。凌院长，求求你，我想多陪陪平安。因为我舍不得他，我不放心。凌院长，我们母子能碰到你，就是个奇迹。是一个我不敢盼又不甘心放弃的奇迹。”
一行清泪从冯缈眼角滑落，让人心碎，更让凌远心痛，他的眼中也闪着泪光，在这一刻，他也多么的希望能有奇迹发生。
“奇迹，很多事情都需要奇迹，可我又必须让你知道，如果我对你再次进行手术，就不仅仅有风险，这将会是一场更大的冒险。”
说到这里，凌远竟颤了一下，眼中泪水竟滑落，不忍的说道：“也许，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有奇迹出现，我才有可能会给你、平安更多的时间。”
冯缈看着凌远含着泪水的通红眸子，心疼也不忍，她安慰着眼前这个让她倍感亲切的男人，说道：“凌院长，你别说了，我愿意，我想看看有没有奇迹。”
“恩恩。”凌远点头，安慰着冯缈。
而这一幕，都让在门外的李睿都看到了，等凌远一出来，他就唤住了他，说道：“凌院长，冯缈这台手术，我和你一起做吧。我想了一下，我做你的第一助手最合适，而且我还得盯着你，不让你倒下是不。”
凌远的眼中闪过一道欣慰，笑了笑，点头应允。
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，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，巡台护士碰巧是凌欢，结束时，凌远的步伐明显有点不稳，脸色也苍白的吓人，不过好在没有出现胃痛腹痛的感觉，折让凌欢稍稍安了心。
可凌远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，他甚至还有一丝不安感，或许被小睿说中了，这手术，他真的就不该开始。
凌远扶着墙除了手术室，一出来，抬眼就见明楼一脸紧张的看着他，苍白一笑，他确实太累了，直接倒在那人怀里昏睡过去。
明楼又是心疼又是恼怒，忙将人轻轻的抱起，放在他值班室床上，打来热水帮他擦了下脸，又跟家里打了个电话，这才看着那人安静熟睡的睡眼，眼底温柔似水，缱绻长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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